浪，昨飛

每天周而復始的就是早上起床做運動讓肢體伸展與暖身避免肌肉僵化，然後練練一分鐘的空拳，接著從６點１５分開始等車，然後搭車到那邊差不多７點半了，８點開始開工，公司主要是食品的加工，而我們的工作內容是依照蔬菜在輸送帶上的位置而有不同的工作內容，晚上回家馬上洗澡，然後吃永和豆漿，鹹豆漿、饅頭夾蛋、蛋餅我都狂吃高蛋白，然後睡前還有體力就再運動一下，九天時間都在猛鍛鍊身體，使我身體線條更加緊實。


發現這是間很有制度規模的公司，從服裝的要求、注重門面、注意員工的健康和安全、保險是保二十四小時、在特定地點須換下裝備及四處張貼的公告和提醒錄音以及新進人員的相關需知，再到每天都有專門的遊覽車接駁前來臨時打工的人，然後上工前所有人都須排列整齊固定開早會，而且據我觀察每條生產線上都會有專業的領班督導，什麼時間做什麼事情也都很明確，各個流程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也會有專人出來發號司令。


第一天我是做放菜的工作，將菜解開繩子並且放在震動機上面，放太慢會被罵，放太快也會被罵，然後拿菜給我的人拿很快我也得加快速度，結果造成後面的人來不及時也是找我罵，我整個就是被罵罵罵‧‧‧這裡壓力非常大速度必須要維持一定程度，然後有些繩子解不開繩索就要硬扯，整天下來肩膀的斜方肌超級痠痛，指甲也很疼痛，後面拿菜給我的人也很扯，據說他來這邊做很久了，但重點是他菜都亂丟還一直掉到地上，也都只顧自己不懂看別人來調整自我步調，我就這樣被他搞到很累又被人一直狂罵，叫他放慢些他也不管，我整個無言‧‧‧他休息時就跟我說他快別人也要跟著變快，所以他可以故意操別人，但大家一起在這邊上班，何必彼此苦苦相逼不是應該多點體諒和互相嗎？自己加快速度操別人自己也累，而且是算時薪，早點做完還少領錢，把自己搞得很累又沒領比較多到底是哪裡好？我真的不懂‧‧‧回到家我腰痠背痛整個累到快趴，估計是因為前一天兵役體檢有抽血和照Ｘ光，然後一下做這麼粗重的工作，工作時間也很長，從早上八點開始上班，然後加班到晚上七點，加上對工作不熟悉使力用勁方法不對，種種原因加起來令人整個累垮，回到家洗完澡吃完晚餐撐沒幾下就倒頭睡了。


第二天因為天氣熱所以穿背心去公司工作，結果被阿姨們狂吃豆腐，阿姨們看到就為之瘋狂，「哇！青春的肉體耶」（台語）然後很多人就走過來開始＂伸手朝我手臂摸＂，邊摸還有人指著另一群男生說：「你們看人家身材多好！」然後這天早上喝了家裡的中藥茶，加上對工作熟悉了而且下午又有換了一個工作崗位，是做搬菜的位置，那邊剛好是練手臂肌肉的好地方，工作時間也相對較短，到下午五點半，所以整天工作下來絲毫不感覺到疲憊，只是肩背還是相當的痠痛。


第三天擔任一整天的清潔，上午我是在裡面協助掃地上的蔬菜葉和收繩子，我發現我實在太小看掃地了，整個腰超級痠的，然後收繩子還要在各個機器之間穿梭跳上挑下鑽來鑽去，要快狠準不能讓不同顏色的繩子混在一起，但我發現這還不是最累的，最累的是在大貨車上要把廢料鈀平，整個手臂和腰都是要使力，而且怕廢料堆太高還要一鼓作氣猛鈀，廢料越堆越高又很滑有時候還會陷下去，站立和行走都很不穩，在大貨車上我很怕一個不穩摔下來就是直接一命嗚呼，所以讓我頗有壓力，常常鈀沒幾下就氣喘呼呼，因為很耗瞬間爆發力。


第四天整天都是在搬菜，雖然手的肩膀位置還是有點痠，不過已經絲毫不會覺得累了。


第五天早上一大早就被一位阿姨叫過去坐她旁邊，然後邊講話邊有意無意的碰我大腿，一路上都她在一言堂，然後自報許多家醜，重點是跟我何干？然後想法也很主觀，對很多事情都很多批判，什麼她覺得Ｍａｋｉｙｏ不好看，反而是小ｓ比較好；佛教比基督教好，所以應該要吃齋念佛‧‧‧在我看來卻只是青菜蘿蔔各有所好的事情而已，根本就沒啥對錯，然後八九不離十都在講錢，什麼某某藝人很有錢，他不願結婚是因為不想被人分財產；某某人賺這麼多是幹嘛？又沒子女到最後還不是給親戚把他財產分去‧‧‧讓人感覺就是庸俗，並且心胸相當狹隘無法包容不同想法，對這種人我只能敬而遠之了～然後對我還旁敲側擊，打聽我的家庭與背景，最後還想藉機跟我要電話？可惜的是她在想什麼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之後到公司時因為太冷剛好有原住民帶高粱，我就問我能不能喝，他就直接分我一杯，５８度的高粱喝完一杯果然過癮，是說沒想到這味道原來這麼像伏特加！我這天的工作有做第二震動台和甩菜，算是全新的體驗，感覺甩菜真的是超級輕鬆的，我不僅自己做完還可以幫旁邊的阿姨甩，整天下來一點都不累。


第六天我做搬菜跟拆繩子，感覺是因為肌肉練到了，所以肩膀完全不痠再加上熟能生巧，我整個速度變超快，本來我第一天很厭倦並且覺得很累的工作，因為我突破了自己的障礙後反而變最輕鬆的工作。


第七天整天都是拆繩子，已經完全不感到疲憊只是要應付速度依然是令人備感壓力。


第八天也是整天都在搬菜，我喜歡這種不累又沒太大壓力的工作！不過今天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位摸我大腿的阿姨今天又叫我陪她坐了，中午吃完飯後再次將我叫過去，她說：「來，你坐，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請你一定要答應我」然後接著就拉開包包的拉鍊好似要拿出什麼東西，我心想：「哇靠，好像很慎重，該不會是‧‧‧」於是我就語帶保留的說：「是什麼事情啊？不妨說說看」接著就看她拿出一本筆記本跟一支筆然後打開筆記本放在桌上，我登時心想「居然不死心又是要跟我要電話，上次就是因為我故意推說沒有紙筆才作罷的，這次他竟然特地準備了，我想我大概躲不掉了！」果然她就說「請你留下你的名字跟電話，至於住址‧‧‧」我聽到這邊更是一驚「難道我家住址妳也要？」然後她頓了頓接著就說「住址就不用了～」我聽到這邊才鬆了一口氣，然後她又說「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上班！」聽到這句我簡直喜出望外就像是救命靈丹似的，因為若她在我離職前跟我要電話我都只能給真的，不然真的打來被識破就很尷尬，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於是當下我直接就答應了，改了幾個數字留給她，最後她還把她電話跟住址給我，我想如果我留真的一定會被常常騷擾到煩死吧！


根據我對她的觀察與分析，這人觀念很刻板對很多東西都存有主觀偏見，所以人緣必然不好，加上兒子又不在身邊，長久下來內心定然孤寂，好不容易找到有人肯聽她說話，於是她便對我好感倍增，即便我都沒說什麼她還跟我說和我聊天很開心，有此可知一定平常都沒人想和她說話，她想留我電話並藉口想來我們學校看看，我推論她其實是想要找個情緒宣洩窗口，此人雖然表面的說話內容都強調倫理與傳統的性觀念並斥責開放的性觀念，但性的話題與錢的話題卻常出現，可見實際上她很在乎這兩樣東西，代表她是有所缺乏的，綜合以上所以我才要分外小心。


第九天一早我協助帶越南人上車，我用越南語講＂你好＂他們還嚇到然後很開心，果然越南人比台灣人更注重打扮，明明是去做苦工還穿著時髦，之後再度選擇搬菜，因為對我來說這實在太輕鬆沒壓力了，盡管工作的過程很想快點下班，但我告訴自己，再大的痛苦都會過去，時間會帶領我們脫離這一切險阻，果然就這樣撐到下班，回程的路上我再度看了看這間工廠，原來食品加工流程是這樣，一個從未有過的經歷，也許我不會再來了，我告訴自己將來一定要運用智慧來賺錢！在遊覽車上，與越南生交談甚歡還互相留了電話，最後我學到一句越南語，原來越南語的＂再見＂跟國語的＂大便＂音相似，我講出來結果車上有一位美女還忍不住縮起來偷笑。


雜記：
１、老人家們原來也會像孩子一樣的胡鬧的，打破了我對老人的印象，因為我的父親是一位相當淡定深沉的智者，他具有豐富的經歷，所以嶄露出來的盡是成熟穩重的氣息。


２、我發現放料的厚度才是決定整體運作的速度，並非別人動作快我們也要跟著快，這樣只會讓整條生產線越來越快，因為整條生產線是串連式的，只要其中一個人加快速度，其他人若為了配合而加快那麼就只會越來越快，故最前面的拆繩子放料人員其實是必須沉的住氣按照自己平衡的速度。

收穫：
１、從工作內容讓我體會到馬克思主義裡面提到的東西，大意就是社會上少數資本家因為擁有生產器具而掌握資源，勞工因此被剝削的例子，甚至擴大來看，可以把整個社會看成是一個大機械，社會的運轉就是歷史前進發展的脈絡，而每個人窮其一生就只是機械中的一小零件，持續重複著規律的機械式運作，在這樣的觀點下人是不具有獨特性的，人只是提供勞力的工具，人的價值與存在意義顯得相當薄弱。


２、社會上的不確定因素太多，許多資訊的流串與演進甚至是交互作用更是相當迅捷，我們常常需要不斷動態平衡，視實際情況而做調整，而不是只顧著做自己想做的行為。就好像唱歌，我們最重要的反而不在唱而是在聽，唱只是表達，在唱之前要能對音樂敏銳掌握，耳多其實是要很敏銳的掌握背景音樂及節奏然後做出正確的因應。


３、世上有一個通用的規則＂禍福相依＂，我們總在享樂過程中潛藏危機，艱困中暗藏契機，現實的艱難我們可以選擇逃避也可以選擇面對，就好像我第一天工作那般，盡管身體不堪負荷已到極點，我很想就這麼放棄，可是為了理想我卻只能堅持，只因為我對理想是相當執著的，許多事情我們常常會遇到萬分的艱難，迫使你會非常非常想放棄，但如何決定就要看你對理想的執著了，而我相信的就是，只要活著，痛苦都可以撐過去，苦盡後就能甘來。


４、那裡的工頭具有相當優越的管理技巧，想想那裡工作的大部分是老人，族群上以客家人和原住民居多，使用的語言相當駁雜，國語、客語、台語‧‧‧在這種前提下溝通就已經潛藏著問題，他們很容易不受控制的做自己的事情，想法也比較遲鈍些，在這樣的狀況下工頭一方面隨時注意他們並清楚告知他們要怎麼做，另一方面他每次都會特別帶新進人員來講述公司規定，在講公司規定時他多以＂人性角度＂出發，不是用嚴肅的方式說不能做什麼而是替員工著想顧慮，例如在工作時不能帶飾品，具我理解應是避免混入蔬菜中被包裝出去，但他卻完全不是這麼說，而是說有些人會帶黃金或其他名貴的東西，一旦掉入後恐怕就在也找不回，這句話就深深的抓到這個年紀的人所在意的心理；然後辭職要告知，他的說法是他鼓勵如果有找到更好的發展就要去，會在這邊工做的都是因為迫不得已才將就在此的，這個說法就已經抓住了同理心，接著他又說，因為公司有幫每個員工辦保險，而且保險的時間是二十四小時，所以這算是公司給員工的福利，如果有上班是員工要出保險的錢，但只要還在職，只要是休假的日子都是公司幫他們出保險金，所以不要嫌每天要多扣５０元的保險費很貴，因為休假的日子是公司無條件幫忙付保險金，所以離職也務必要告知，否則公司無法支付龐大的保險金額，這個說法整個令人無從反駁，也很符合情理。


５、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必有其困難點，但困難點一旦被突破一切就會變得很容易，門檻越高的困難走過後就會越加不易被取代過的越加輕鬆，一開始會認為很困難其實是因為自己程度還不夠，所以應該是要思考如何加強自我能力去克服問題而非放棄與逃避，這樣問題永遠存在，就好像線上遊戲一樣，初期遇到很難打的王等自己高等後再碰到就會覺得他打你像搔癢了；再艱深的數學問題，一旦解的熟了，下次看到便再無奧秘可言；體力練好了，別人認為困難的動作便也成了輕而易舉！一位能夠雲淡風輕的看盡世間百態的人，不在他讀過多少書，而是他飽受人生的許多悲歡離合的淬煉，人在磨難中成長茁壯，人在安逸中衰敗，但凡事過則成災，故承受磨難也是有其限度。


６、今天工作工頭說只要時間內能提早完成就請大家喝飲料，於是就看到大家拼命似的做，果然大部份人還是只會看表面的利益，殊不知加班一小時是１０３元而飲料一杯才１０元的差距，用一杯飲料就激勵士氣並且省下工資，站管理者角度來看確實是手段極其高明，就像成語朝三暮四裡的猴子，人常常是被表象所蒙蔽。


７、大機械的運作就像天地循環，菜從田裡種出來，然後收割綑綁被載至工廠，透過輸送帶一關一關的運作將之加工成冷凍蔬菜，最後被消費者食用後消化又排出回歸於自然，世界上的許多東西皆是這樣循環不殆。


８、本來有許多抱怨的我，常常想別人為什麼不那樣？我為什麼就要這樣？換了許多工作位置後終於逐一找到答案，可見立場常是左右我們視野的關鍵，它讓我們看到了我們所能看到的，卻也遮蔽了我們所容易忽略的，不妨多點嘗試後視野將有所不同，而不再侷限於特定答案。


９、在不斷的工作中讓我突然領悟一個道理，一個永遠無法跳脫的框架，生命的意義在於＂貢獻＂為了持續活著就得不斷貢獻，貢獻勞力、貢獻智慧、貢獻金錢甚至是為孩子為家庭而貢獻‧‧‧各種貢獻之間相互轉換，但不變的是隨著時間而無盡貢獻，然後就這個樣子也許有人放棄了夢想，人在貢獻中蹉跎歲月，然後走向唯一的終點，一個象徵任務結束的終點－死亡。　


１０、從工頭那邊讓我學到若員工做的不對，要使員工照自己的話走，此時不一定要使用責備的方式，反而可以利用鼓勵代替責備，或是親自頂替某個位置來和員工一起努力，故意加快自己的步調造成對方壓力使對方不得不跟進，這些方法都會好過直接言語的責備，唯有集體的錯誤時可以採用言語的責備來糾正團體。


公司的缺點：
１、由於全都採用臨時工的方式並沒有固定的正職人員，在休假上完全都是自願，有很多人都已經好幾個月沒休假，而每天工作的人員也有些許差異，如此一來每天人員流動的變化不易掌控，會潛藏有風險存在，並非長遠的經營之道。

２、管理人員之間號令不一，令人不知如何遵從配合。

３、應增設擴音系統，因為人的聲音喊得再大聲，都只會淹沒在機械聲之中，而使號令傳達有所折扣無法環顧全場。

２０１２‧２‧１５　浪，昨飛　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