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昨飛

今天去醫院探視母親，途中有位護士小姐跟我借一步說話，然後她向我詢問旁邊這位年邁之人是誰，她說：「請問這位老先生是你的什麼人呢？因為從資料顯示，你生父似乎已經過世了，然而這位先生卻幾乎每天都出現，而且很多時候甚至都只有他一個人，我沒看過這麼勤奮的人，前陣子颱風天颳風下雨他也是照常過來照顧你母親，現在天氣這般炎熱他依然天天過來，坦白說瞧他年紀這麼一大把了，一個人騎車真的很危險，不過也可以看得出其用情之深實是一般夫婦無法相比的。」


聽到這席話令我很感動，沒錯，他不是我生父而是我義父，但他卻將我視如己出，雖然他跟母親的互動從未親密，反而比較像是好朋友那樣，但現在回想起來，我發現他是真的很關心我母親，他常對母親說「不要愛錢不愛命，累了就休息，錢是長命人賺的！不要老是只想著工作。」然後看母親身體有任何異狀就用相對應的藥來幫她調養身體，母親曾經膝關節疼痛、富貴手、香港腳、皮膚病甚至還得過乳癌，但都被爸爸治好了，然後爸爸常督促母親要每天都做運動，並且幫她控制飲食要他少吃澱粉類避免影響血糖，每當母親不聽話時爸爸就會很生氣的罵她，只是很可惜的是母親很多時候都只會在被罵當下聽話，經常還是不懂得照顧自己身體，然後爸爸也經常重複的話一說再說，這就是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我曾跟爸爸說：「何不放她去？如果說了也不會聽，那麼真正吃到苦頭就懂得了。」然後爸爸就會跟我說：「雖然她不會聽，可是我還是要說，等到事情發生了再來解就晚了。」我看著重複的劇情與對話不斷上演，常覺得爸爸很傻，可是卻又無可奈何，現在想想，這持之以恆的耐心卻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然後曾經有房客租房子合約到期卻死賴著不走，對方似乎是不良少年，但老爸卻無所畏懼，是爸爸親自出面把人趕跑；有次有人欺母親無知騙我們家幫對方擔保和對保，老爸得知後親自去對方公司把失去的擔保單全部討回，挽回了差點失去的房子。


小時候我身體不好，經常生病發燒，尤其是氣管很差常常咳嗽，於是老爸為我買了小型游泳池讓我學習潛水練氣功，然後經常煮蔘茶給我喝讓我補氣，見我愛吃餅乾火氣易大則教我品茶，見我天生有扁平足則教我練腿，然後強迫我天天都要有運動的習慣，無形中我改善了體質，甚至體能還比一般人更佳，可以說現在的我能夠這麼健康數年來甚少生病，都是因為父親從小對我的用心良苦累積的基礎。然後小時候其實我很木訥，於是他常利用機會帶我上台面對人群，讓我學習演講以及唱歌並建立自信，在才藝部分，他的理念是中國人相當注重書法，於是他打聽到哪裡有名師便帶我去學習書法，然後盡管路途遙遠，他仍是無畏風雨的每週帶我去學習，就這樣維持了一年有餘。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小時後我愛玩，眼看不倒翁怎樣都踢不倒，我心想這傢伙何以這般倔強？於是我就站在椅子上飛踢不倒翁，然後就在那一瞬間腿一滑我的頭直接撞到地板上，我疼痛得哇哇大叫，然後感覺越來越暈，終於一切變得模糊，等到我醒來時，我人在醫院，看到什麼都天旋地轉，而且不斷的想吐，一旁的母親和姊姊傷心的看著我，原來我腦震盪而且耳多還出血，母親和姊姊擔心我好不了甚至可能影響平衡感和智力發展，唯獨老爸相當淡定的說：「你終於醒啦！好，那我們回家，只要醒了就好辦，西醫的任務已經結束，我們回家自己休養。」於是回家後就讓我吃了許多腦藥，腦藥相當苦但卻格外珍貴，因為採收非常的不易，老爸為了讓我乖乖吃藥，常用許多理由來跟我達成協議，那段時間我最常用的理由就是交換條件，讓老爸為我買了許多玩具，就在這樣不知不覺中我神奇的康復了，而我忘不掉的是那段時間我無法起來走動，而老爸經常坐在床頭陪我聊天的神情。


情之至深卻恰似清水通澈，可能是習慣讓人將一切視之理所當然，在這理所當然背後，當我真正去挖掘，才發現這當中包含了多大的耐心、細心與溫馨，二十多年來寒暑不間的付出，這份情深義重，深似大海重如青山，儘管他並非我的親生父親，但在我心中的份量，他已是無可取代的父親了。也許有人會認為這份關係並不單純，但我卻認為再單純不過，畢竟誰都無法選擇自己的身世，但誰都可以把握自己的生活！真心把我們維繫在一起，一切如此簡單。

２０１２‧７‧１０　浪，昨飛　筆